隨心而作: 龍劍笙帝女花 2019 印記(二)

今年2019香港風雨飄搖，刨刨為念師恩一早選演<帝女花>，感覺似是冥冥中的安排。我不能誇說這是最好的<帝女花>，但是我有生以來，最令我感動及落淚最多的<帝女花> 。當刨刨在年頭宣佈要演此劇時，我只希望六柱演出水準，但結果是驚喜！雖然因為時間問題，有些場口被刪減，但無損欣賞指數，體諒演出時間限制及刨刨辛勞。

在團隊的再演譯下，<帝女花>在我心中發生了重大的化學變化。以往耳熟能詳的曲詞，竟然每字每句再打進心坎內，今次，我聽得很清楚，很清楚，眼前模糊了一次又一次。內心不由得讚頌唐大師，他是何等的功力深厚，筆力千鈞，真是一字一淚去描畫一個不可逆轉的朝代巨變。

改朝換代是中國的歷史模式，循環再循環直至今日仍然在循環。長平公主、周世顯的愛情故事，由賣主求榮、趨炎附勢(或叫歸順)的背景烘托。人究竟是忠於自己的本源？還是忠於利祿榮華順應劇變？面對巨變，一個經營了三百年的皇朝隕落，只有犧牲、歸隱或附勢三條路可選。

翻看長平公主及周世顯的歷史記載，長平受傷後被她的外公(周奎)所救。當時清帝為安撫人心，為長平舉行了盛大的婚禮，與世顯成婚。雖然生活安排富足(其實是軟禁)，但長平一直愁眉深鎖，當她知道流亡的兄長幼弟也被清廷殺害後，生不如死，就懷住五個月身孕的殘軀鬱鬱而終。世顯在長平死後，亦頓入空門渡過餘生，是真正的人間悲劇。編劇家則以服毒殉國去終結長平悲慘的一生。

今次可以再欣賞刨刨團隊演譯<帝女花>是何等幸運。有日我坐得較近，清楚看到刨刨的唱做、關目、造手、感情，都到達高深莫測的境界。他就是周世顯，<香劫>每次都100%投入，<庵遇>無家犬的落泊深入肺腑，時又佻皮情痴，<迎鳳>是搶淚，<上表>儼如千軍萬馬，尾場的演繹更臻化境，<香夭>嘛，是我看過最動人的一次，流暢、自然、淒美、血淚交織……襯以光影霧化的虛幻……那刻，我的淚控神經已失效。完場時，發現自己一臉水痕，惟有趕快抹去。

阿琪在刨刨指導下，演出大有進步。因為前輩版太強，演長平需要時日去揣摩。今次阿琪表現出公主的藍血氣質，和刨刨越來越配合，尤其留意<庵遇>，考驗生旦互動的一節，在後期都進步了。其他的不在話下，<香劫>、<迎鳳>、<上表>的功架，及<香夭>都越見成熟，演出感人亮眼。希望阿琪繼續鑽研，再上一層樓！

威哥演的崇禎皇帝相當用心，每步每句都將亡國的氣氛情勢立體化，非常好。康哥今次擔任舞台監督，責任甚重。部份波叔的唱段被刪去及改動，是有點可惜。他唯有盡量發揮，表現周鍾的識時務者為俊傑。凱珊自信多了，演周寶倫難不倒她，功架好看，唱腔進步，好。麗斯姐姐經驗豐富，瑞蘭一角對她而言是駕輕就熟。

2019年的<帝女花>給我無限思考，急劇巨變引發的驚恐症，究竟是戲裡還是戲外？長平世顯在台上還是台下？我已經模糊，只知道恐懼及抑鬱會繼續，渴望有靜止之時，卻無力尋到答案，在不知所措，在茫茫然.........去年自己曾經說過，粵劇總帶點超現實，與我存在的大都會脱節，這廢話要收回了。優秀的演出，優秀的演員，往往令人將舊劇重新思考，重新膜拜。非常非常感謝刨刨，再次引領我這盲迷去細味<帝女花>。我信<帝女花>香，將會流芳百世。